等陆承平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,我摇摇头,叹了口气,转头看着张坎文,跟他简单说了下我来梅州到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,然后问他这半月以来如何度过。
张坎文身上那澎湃的压抑不住的气势,在陆承平走后,突兀一下消失了,坚毅的脸颊上露出几分疲惫,随意坐到一旁的床上,伸手打开了床边的灯,然后往后一躺,靠在枕头上,没着急说话,而是从床头随手拿起来一支烟。点上狠抽几口之后,嘴角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,开口说道,“这本个月我就待在梅州,不过没在市区。在距离市区不远的神光山上,也没干啥事,就是把二十岁时候师父给我的《正气歌》细细看了一遍……我手里的《正气歌》古本,乃是先祖凝聚正气而成,最能隐匿行迹。你寻不到我倒也正常。”
他的声音很疲倦,我听的有些不明白,正要再问时,他却又开口了。
“《正气歌》原本我也是要交给……师弟的,他天赋好。文山一脉的传承,他比我更能发扬光大……不过那天之后,我才发现自己想错了,师父他不能修行,我是大师兄。得保护师弟,没实力怎么行?我早该研习《正气歌》的啊,早该研习的……”
张坎文把烟头随意在床头按熄了,随手又点上了一根。
他这番话说的凌乱,但我却听明白了。以前张文非就说过,阴阳阎罗笔原本是张坎文继承的,但他在张文非八岁那年,把这传承法器给了小师弟,让他自小温养。而这《正气歌》,从刚才张坎文出手时就能看出来,肯定也是他们文山一脉的传承术法。张坎文此前没有修习,想把这术法也留给小师弟,一直到半月前的师门变故之后,他才终于自己修行,一直到今天,学成出山,直接杀到了这里来。
想起张文非,我心里不由一阵黯然,张张嘴,却不知道说些什么。
我俩沉默许久。张坎文又抽完一支烟之后,才咳嗽几声,咧嘴又道,“说来倒是要多谢你了,出事之后,梅州这里,多有受我文山一脉恩惠之人,却无人出面多言一句,只有你赶来帮忙,文非他交了个好朋友……大恩不言谢,以后但有需求,尽可言语一声。”
我苦笑一声,“当时我打电话打不通,只是没想到这一节,当时若是早些赶来,或是能真帮上忙,结果最后我拖了几天……”
听我这么说,张坎文面容一肃,摇摇头道,“周兄弟。你莫说这些话,你能千里迢迢的赶过来,救回我师父魂魄,抢回我师门传承法器,已是大恩。切勿有自责之心。”
他说起传承法器的时候,我这才想起来依然还留在我身上的阴阳阎罗笔,还有当日赵老爷子留下来的遗言,连忙开口跟张坎文说了下这些事,不过当时老爷子把阴阳阎罗笔交由我使用的事我却没说。只是把阴阳阎罗笔拿出来,伸手递给张坎文。
谁知张坎文却摇摇头,笑道,“我师父这人我了解,一辈子都在红尘里摸爬滚打。最是知晓人情世故,最后托孤之时,连这法器中的隐秘都告诉了你,定是许诺把这法器交由你使用的吧。”
本来不说这件事,就是为了避免尴尬。却不曾想,张坎文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,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,“老爷子是说过没错,但当时肯定是担心我不尽心寻你。才如此许诺,当不得真,这既然是你们文山一脉的法器,还是交由你来保管最好。”
张坎文却又摇摇头,低头看了看阴阳阎罗笔。叹了口气又道,“这是文非的法器,去年时候我就听他说过,这法器在你手里似乎用的比他更好,当时他感慨过。说若这不是师门传承法器,他定然要送与你用。想必现在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……既如此,你就收下吧。”
“这怎么能行?”我顿时着急起来,“赵老爷子最后的遗愿就是想复兴文山一脉,没了这传承法器,还怎么复兴?”
张坎文却是一笑,伸手扬了扬手里那本古旧书籍模样的法器,开口道,“我文山一脉的传承法器可不止那一件,相对来说,我手里这《正气歌》古本,既是功法,又是法器,且是先祖亲笔所书,对我文山一脉才更重要。复兴师门,有这古本足矣,更何况,我师父把复兴师门看的比天还大,若是这阴阳阎罗笔能决定师门复兴之事,你觉得我师父会在临终前明言让你留下这件法器?你休再多言,放心收下便是。”
他这话说的我也无从反驳,沉默了一下,洒然一笑道,“那行,我就收下了。不过老爷子说过这里面隐藏着你们文山一脉守卫千年的秘密,若是我将来有什么发现,定然告诉给你。”
张坎文浑不在意的点点头,站起身来,随手拎起地上的张秉承。问我赵老爷子葬在哪里,他要去坟前杀了张秉承,顺便祭奠老爷子的在天之灵。
我把当日跟去那公墓地址告诉了他,张坎文冲我点点头,又问了一下我在梅州的住址之后。就直接拎着张秉承,从窗口一跃而下,身影消失在夜色中。
他走之后,屋里仅剩下我和瞳瞳,叫瞳瞳回到玉环之后,我原本想直接离开,不过临走时候,想起来这里是张秉承的住所,他这一死,屋里俱是无主之物。留在这里也是可惜。于是我也没着急走,而是四下翻找起来。
很快,我就从屋里找出来大量的现金和珠宝,以及两件造型古怪的法器。
珠宝没用,我直接丢在这里没管。现金则是直接揣到了身上,这东西虽是世俗之物,但风水师也是人,很多事情都离不开这些阿堵物。
除此之外,我更关注的。自然是那两件造型古怪的法器。
其一是张秉承刚才用过的那枯枝腊梅法器,这法器什么名字我不知道,但大约能推测出来是当初赵老爷子的师父,张坎文他们的亲爷爷血梅道人张文远使用过的法器,本以为这法器定然不俗。但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何奇异之处,我随手揣在了身上。
至于另一件法器则是引起了我的兴趣。
这法器从外形看,是一个古旧小鼎,约有烟盒大小,造型古朴,颜色暗沉,材质非铜非铁,掂掂挺重,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材料。
吸引到我的,是这小鼎上面雕刻着的山川异兽图,以及图案中间一个由数道曲线组成了一个类似于篆体的字。
这字迹我大约能分辨出来是个“梁”,但这些不是最重要的,重要的是,这个字从外形上看,像极了红影子当年送我的《死人经》帛书上,开篇“死人经”三个大字,两者应该是同一种字体。
早在大学时候,我就研究过《死人经》上这种字体,那时候发现,这几个字虽然看起来像是篆体,但却比篆体更简略许多,跟甲骨文有几分相通之处,但甲骨文有记载的不过数百字而已,找不到参照比对,也无法确定是不是甲骨文。
一直到今天看到这小鼎,我才确定下来,这字体应该不是甲骨文,当时我查看过许多甲骨文,两者虽有相通之处,但又能找到些不那么像的地方,而这小鼎上的“梁”字,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跟《死人经》上的字一模一样。
《死人经》帛书是红影子从那地宫中拿出来给我的,莫非这小鼎也跟红影子,或者那地宫有什么联系不成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