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都城内宿卫军队有桓易司隶校尉麾下的城防部队,还有就是吴懿,吴班兄弟率领的近卫禁军。自从当年刘备兵败,赵舒有心谋变,于是将刘备亲信向宠从禁军督尉的位置上转调襄阳太守,而起用与他有几分交情,且又是刘备妻舅的吴懿统领禁军。数年来吴懿兄弟对赵舒也是刻意讨好,两厢相处甚欢,所以禁军都督仍旧是二人代领。
吴懿兄弟虽然并无大才,但也算是中规中矩的武将,恪尽职守,每晚都亲自轮流宿卫皇宫,不求有功,但愿无过。这晚恰巧是吴班轮职,原本按照往日惯例,在各处宫门巡视一番,便要回府衙休息,不想今日只巡视了一半,就听有侍卫慌慌张张前来禀报,声言有人马冲撞宫门。
这几年蜀汉在赵舒与蒋琬等人的治理之下,民生殷实,并不曾有盗乱之事,况且成都乃是蜀汉帝都。城外驻有张嶷的无当军,以及吴懿,桓易二军,城防又另有部队,怎么可能在自己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,有人袭击皇宫?吴班大惊失色,一边赶往宫门,一边不住询问前来报告的军士。但那军士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,只是说对方突然而来,却又并不进攻皇宫,而是在外面叫嚣,要见陛下。
既然不进攻皇城,那便不算是叛军,至于逼宫见驾,莫非是有人效仿古人,实行兵谏?可是蜀汉兵权十之**,皆在赵舒之手,近日朝中又不曾听说赵舒与陛下有任何矛盾之处,早间还听说陛下赐婚,怎会突然生出这样的事来?吴班但觉事情蹊跷,脚下更不敢耽搁片刻,匆匆赶到宫门。远远就看见这一片灯火通明,宫墙之外确实人马嘶鸣,隐隐听着有人在大喊:“请陛下赐见,请陛下赐见。”
宫中禁军大多集结在此,只是没有主将都不敢贸然行事,现见吴班前来,各部校尉忙一起迎上前来见礼。吴班却哪里有心情与他们客气,只是略微拱手,便走上前面,问道:“是哪里的人马?”旁边有一校尉便答道:“军中不曾打有旗号,且领军之将也甚是面生,不过,不过……”说到这处,似乎便有难言之隐,不敢继续。现下时局甚危,见其仍旧吞吞吐吐,吴班不由微恼,沉声道:“有话快说,若有错失,吾绝不追求。”
对方见本官作色,于是附在吴班耳际,低声道:“军中虽然没有旗号,但看衣甲兵器,似乎是张将军部下‘无当军’。”能有胆量来逼宫的,整个蜀汉王朝,除了赵舒,自然不会再有旁人。吴班听说之后,并不觉得十分惊讶,却还是忍不住登上高台,亲自向外面望了几眼。无当军算是赵舒嫡系部队,即便是普通士卒都着有护胸披甲,这在蜀汉别的军队里是少见的。而且“连弩”制造困难,这几年以来,军中不过造下三万余副。除了汉中,荆州各分配八千,成都及西川各郡只有不足两万副,也只有无当军军中的士卒才是一手一把。看着那些军士背后背挎黝黑弩机,吴班也一眼就分辨出是何人的部下。
但让吴班不解的是,自从陛下登基以来,与赵舒之间根本没有产生任何的矛盾,而且再过两日,赵舒便要迎娶张皇后之妹,与陛下成为连襟,怎么会在这个当口发动兵变?再深想一步,赵舒当真发生兵变,自己兄弟又该站在哪一边呢?吴班心中一阵苦笑,微微摇了摇头,让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,对着宫墙之外,大声喊道:“张将军可在军中?请上前答话。”
吕容在军中听到吴班的喊话,她既然答应张嶷要自己一力承担今夜之事,于是不等张嶷出马,便亲自上前,道:“吴将军有何话要言?”吕容一身戎装,在火光之下,看得又不是十分真切,吴班一时竟然没有认出来,但又觉得眼熟,打量良久才终于分辨出来,心中方才释然。难怪刚才军士来报,并不认识领军之人,那些下层军士,怎么可能见过大将军夫人。吴班见对方既然有人出来答话,于是答道:“张将军深夜带兵至宫外,不知是何原由?”他虽然认出了吕容,但仍旧口口声声说是张嶷,希望事情还能有所转圜,因为若是张嶷谋反,那比起赵舒谋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。
吕容也明白他的意思,也知道张嶷不可能担得这样大的罪名和风险,于是朗声道:“国舅张绍谋反,某等奉大将军之命,入城剿贼,特来宫中护驾,请陛下龙颜赐见,以宽众将之心。”吴班并不知道吕容口中所谓的“张绍谋反”,但是赵舒权倾朝野,他要说谁造反,是不需要任何证据的。所以吴班也并不与她争辩此事,只是道:“既然张绍造反,将军可去国舅府中,禁宫之内有御林军守卫,不劳将军费心,可速带兵退去,不可惊动圣驾。”吕容既然有备而来,自然不会因为吴班这两句不痛不痒的两句话,就将军队调走,于是接口道:“吴将军不肯让某等亲睹圣颜,莫非也是与张绍勾结,图谋不轨么?今日某等奉大将军令谕,不见陛下安好,绝不退兵。”
吴班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军马,知道吕容不会善罢甘休,听她的语气只怕张绍现在多半已经命丧黄泉,只要对方无意进犯皇宫,伤害陛下,自己也犯不着跟赵舒作对,而且还要被扣上与张绍同谋的罪名。遂开口答道:“既然如此,将军且稍候。”于是退将下来,转问左右道:“可有派人禀告陛下?”左右答道:“已派人禀奏陛下,暂时还无消息。”吴班点了点头,看吕容等人之意,大约不会强行攻打皇宫,否则不等自己到来,就已经动手了。现在事情如此,只好请刘禅出面稳定一下局面,吴班惟恐旁人不能将刘禅请动,便吩咐部下好生把守宫门,自己大步赶往刘禅寝宫晋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