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皓办事确实还是有些手段,赵舒命他打探刘永底细,他便借口刘永长途跋涉,满身风尘,不宜长在刘备身侧。乃强使心腹宦官为刘永沐浴更衣,才将刘永贴身收藏的密诏搜出。赵舒看着刘备的这一纸“衣带诏”,不禁冷笑,上面居然以王莽,董卓来比自己,他也不反省一下,当初若不是他刘备诱自己至白帝城,削自己兵权,将自己软禁,何至又今日?
赵舒打发黄皓离去,当然免不了嘱咐他监视那父子三人,又让桓易加派军马,让刘备行宫之内,苍蝇都飞不出一只。严鹏也在一旁看了诏书,乃道:“诏书之上,有命孔明保太子之意。如今将军虽然得陛下,太子却在成都,将军与孔明并无上下之分,而上庸霍弋,汉中王平等皆是陛下心腹,若孔明得此诏书,与将军仍多有不利。”
严鹏还是欲劝赵舒与孔明联手,念念不忘地仍旧是吞吴灭孙,即便要与孔明联合也要等他先开口,只要刘备一时片刻不死,刘禅还只是太子。刘备这老东西都到这份上,还暗地里想着算计自己,明日一早自己就去请孔明再入城,让他看看这封诏书,有何话说。
是夜无话,翌日赵舒刚用完早饭,刚使人去请孔明在城外相会,城上守将却派人来报,关凤车驾已到。赵舒早知道来白帝之事,瞒不了她,也不觉惊异,乃命请入。赵舒行如此之事,与关凤已经是完全相对的立场,见面之后,却不知如何说话。
关凤倒是开门见山,见赵舒第一句话,便是要求见刘备。赵舒当然不允,关凤脸色陡然而变,冷道:“你好大胆子,居然敢软禁陛下。”此时房中只有赵舒二人,赵舒说话也无顾忌,道:“大胆又怎样?当初他软禁得我,我便不能禁他?”关凤不想赵舒会这样说话,大为惊撼,看着我半响说不出话来。
赵舒心中默叹一声,轻声道:“你本不该来,来也无用。”关凤见赵舒把话说绝,原本有意相劝,却只好不言,片刻乃问道:“陛下虽有负于你,却总有知遇之恩。你如今手握兵权,他已奈何不得,你何必为之太甚?”
刘备是对赵舒没有什么威胁,但那是因为他在赵舒手心之中。赵舒将昨日搜来诏书递与关凤,道:“他如今身在白帝之内,仍念念不忘使人除我。一旦释去,与孔明联合,我岂不是自寻烦恼?”关凤将诏书略微一看,不想赵舒与刘备君臣一场,竟到如此地步,叹息道:“那你究竟意欲何为?”
“陛下春秋已高,再无多少时日。我只要他一纸诏书,举荆楚之地,尽付于我。我还可以保太子成就王霸之业。”赵舒指着那诏书,道:“若还是这般想要对我不利,别说荆州易姓,便是川中我也让他刘氏不得安宁。”
关凤再看了看赵舒,忽然道:“我为你去劝说陛下如何?你既无篡位之心,就应该留条退路。”赵舒还是摇了摇头,现在的情况,刘备若是不死,怎能松手?赵舒没有行事促他早亡,便是对得起他了,再多聊下去也是无益,还是去找孔明商量条件重要。不等关凤再劝,赵舒快步出来,又使家将严守府门,不得让关凤随意走动。此事不仅是赵舒一人,还牵涉桓易,郭淮等荆州一应将佐,赵舒可不敢有丝毫心软大意。
来到城下,孔明与赵云早已经等候在外,只他二人别无兵马。赵舒也只带叶枫,严鹏二人过去,先是一番客气。然后孔明先问道:“将军考虑如何?”赵舒并没有回答,又将刘备的诏书递了过去,笑道:“昨日鲁王千岁本欲将此物送与丞相,却被吾拦下,今日转呈丞相,希望为时不完。”孔明自然知道其中内容,却详惊道:“此乃何物?”伸手接过,假意仔细查看。
看完之后,孔明又惊道:“此乱命也。将军身荷国家之重,怎可以王莽,董卓相比?”乃将诏书重新卷好,转还于赵舒。赵舒却并不伸手去接,笑道:“以吾之见,此乃是鲁王矫诏,丞相以为如何?”
孔明微微一怔,矫诏是何等重罪?赵舒这样说来,岂不是便要刘永性命?孔明虽有意和谈,此事却不敢轻易出口相助。赵舒见他犹豫,冷笑几声,道:“此诏书乃是在鲁王殿下身上搜出,倘若不是其矫诏,便是陛下心意,就请丞相带回营中,按诏书上旨意行事。”
孔明得知黄元东来,仓促赶来白帝,加上原本讨伐黄元之兵,也不过万余人,又多是川中新募之兵,要真是翻起脸来,虽有赵云这样的猛将,他也是胜算渺茫。赵舒思量一晚,这逼宫犯禁之事,不能一个人扛完了,既然想着要与孔明联手,这趟浑水自然大家都要来参合一下,都有把柄在手,以后才能合作愉快。
孔明当然也明白赵舒的心意,想要让他也担负上罪名,虽然不该答应,但这是能体现诚意的唯一办法。孔明犹豫再三,微微叹息一声,问道:“将军欲如何行事?”
能让三国第一智者服软,赵舒心中真是有些飘飘然,强自忍住欣喜之情,道:“矫传圣旨乃是死罪,念在刘永乃是陛下骨血,又年纪幼小,恐是受奸人挑唆,故可从宽处置,废为庶人便可。不知丞相意下如何?”
孔明原以为赵舒是要刘永性命,听说能饶其一命,倒似松了口气,点头道:“将军所议极是。”赵舒这才伸手将诏书接过,笑道:“兹事体大,舒恐一人不足担大任,丞相……”赵舒说到此处便停下看着孔明。孔明于是接口,道:“亮这便回营修表,少时便送入城,请将军转奏陛下。”赵舒抱拳笑道:“有劳丞相,舒便入城恭候。”
回到城内,果然没过多久,孔明便派人送来表章,意为鲁王刘永矫诏,宜废为庶人,言辞之中却颇为客气,有意无意将责任都往赵舒身上推来。赵舒倒不是很在乎他这些,带着奏章,径直进宫来见刘备。
禁宫之内,已经全是桓易带人护卫,通传之类的烦琐事,能省就省了。找个小宦官问明刘备所在,便带着人直奔而来,行至殿外,黄皓远远看见,便迎上前来,脸色严肃,低声道:“将军稍待,陛下与鲁王正在殿中议事。”
那父子二人又在商议何事?赵舒心中冷笑,正好当面说起,倒要看看刘备如何处置,举步便要入内。黄皓却一把将赵舒拉住,低声道:“陛下自为将军赐死殿下,将军何必非要担上逼杀宗亲之罪?”这话一说,赵舒才恍然而悟,刘永失去诏书,父子二人必然心中怀危,刘备会不会再一次舍车保帅?赵舒并非要刘永性命,愈加要进去阻拦,挥开黄皓急忙闯入殿中。
此刻朝阳初升,殿中一股淡金之色,刘备端坐塌上,见赵舒进来,悲愤之色一闪而过。刘永跪在一旁,背对着赵舒,必恭必敬地对着刘备三叩首,道:“父皇保重,儿臣先去了。”言罢一扬头,赵舒看见他手中握有杯酒,急忙喊道:“殿下且慢。”
刘永却并不迟疑,一饮而尽。赵舒知那必是穿肠之药,好在叶枫在此,急忙让他上前探视。刘永却起身拔剑,不让叶枫进前,厉喝道:“孤乃天子后裔,定不受你之辱。”可叶枫身手敏捷,哪是他所能阻拦?欺身上前,先行夺过他手中长剑,使护卫架住,便伸手掐住刘永咽喉,凑到面前,深深吸了几口气,道:“将军,此药甚毒,需得即刻救治。”
赵舒点了点头,想起毒药刚入胃中,还不曾吸收,可以洗胃救治,可是赵舒却上哪里去找洗胃的仪器来救刘永?却又猛然记起一物,乃低声吩咐黄皓几句。黄皓听完之后,一脸迷惑地看着我,却又不敢多问,急忙带人下去。
赵舒看着刘备也是一脸茫然,乃上前行礼,道:“适才情势紧急,微臣多有失礼之处,望陛下勿怪。”这几日的连番变故,早已经将刘备剩下那点精力消磨干净,只是轻轻地摇了摇手,示意无妨。赵舒又问道:“鲁王殿下何罪,陛下竟要赐死?”
刘备抬眼看着赵舒,料想心中恨极,口上却有气无力地道:“逆子乱政,欲害将军,虽为天家骨血,却亦该明正典刑,以彰其咎。”赵舒心里又默默叹息数声,刘备啊刘备,你都六十好几的人了,死就死吧,何必如此畏惧,竟要以自己亲身骨肉来换那一身臭皮囊。
赵舒拿出诏书以及孔明表章,上前呈与刘备,禀道:“此二物乃是诸葛丞相早间使人送与微臣,还请陛下过目。”那诏书刘备自然认得,却也要拿起来假意察看一番,乃道:“此便是那逆子所为。”又将孔明表章看罢,脸上虽然没有明显色变,手上却有些不由自主地抖动。孔明字里行间虽然将责任推卸于赵舒,却毕竟是按着赵舒的意思,上书废去刘永,这明显是两人联手的结果。若说刘备之所以下诏给刘永,便是想要借着赵舒与孔明争斗,得点渔人之利,如今却是大违他的本意,怎能不惊不惧?
刘备还不及说话,便有一股恶臭飘入殿内,赵舒知是黄皓已经取来粪汁,转身指着刘永,道:“给殿下喂下去。”黄皓看着赵舒,略微迟疑,却又不敢违逆,只好上前,低声道:“请殿下恕罪。”
刘永神色大骇,高声喝骂道:“乱臣贼子,孤便是化作厉鬼,也要生啖汝肉。”刘备终还是于心不忍,开口道:“毕竟是宗室骨血,赐死便可,将军何必如此羞辱?”我笑笑不答,还是叶枫冷然道:“此将军欲救殿下也。”乃伸手操起一勺粪水,便向着刘永嘴巴灌了下去。
这等恶臭,便是常人也不能忍受,何况身为帝胄的刘永?强咽了两口,便“哇,哇”的呕吐起来,待其吐罢,叶枫又强灌几口,如是再三,将刘永折腾的筋疲力尽,瘫软在地。刘备看着爱子如何受辱,只恨得牙痒痒,几欲晕倒。
叶枫看着差不多,便停下手,对我道:“毒物几尽吐出,惟恐余毒不清,属下再开些药剂调养。”赵舒对他的医术向来很有信心,示意让他带着刘永下去清洗一番。旁边黄皓也急忙指示着一群内侍,清洗残留在殿中的污物,又命摘来不少花卉,渐渐将那股臭气驱散。
一切收拾妥当,赵舒才又望着刘备,叹口气道:“陛下,微臣绝无加害陛下以及各位王爷之意。望陛下务须担忧。”现在刘备虽然也能明白赵舒是在救刘永,却仍不能接受这样的方法,木然片刻,才道:“就按将军与丞相之意,将其废为庶人。”
“陛下又误会了。”赵舒摇头道:“奏章乃是丞相之意,微臣并无意加罪于殿下。”刘备大感意外,张口结舌,半响才问道:“那依将军之意…..”
赵舒道:“鲁王殿下虽然聪慧,却终究年幼,若是吾人指使,如何能行此等大事?”刘备听后又感惊惧,以为赵舒之所以饶过刘永,是要跟他算帐,乃道:“此子向来忤逆,断然能行此事。”人当真是越老越怕死?赵舒看着刘备一心想要舍子救己,真想冲上去揍他两拳,还亏得刘永如此孝顺。赵舒再一次提点他,道:“即便殿下能行此事,乃这诏书孔明又是如何得到?而且能上表谏言陛下废除殿下?”
刘备这才恍然而悟,急忙道:“将军所言甚是,逆子行事,必是受孔明指使。孔明向与将军不合,此必是嫉妒将军平叛大功,欲害将军也。”这老东西见风使舵的本事不亚于孔明,不去当水手真是可惜了。赵舒又笑问道:“既然孔明有此重罪,陛下以为该如何处置?”
刘备正担心赵舒与孔明携手,见赵舒还是想整治孔明,心中也自然乐意,急忙道:“朕即刻下诏,此事皆由将军权宜行事。”